我們背滾入水,滿心只有一個目標──照片!這個十月,世界各地的攝影師遠涉重洋,來到菲律賓最南部進行拍攝。拍攝成果可以說出乎意料。
文 & 圖 | East Pardillo
我在棉蘭老島最南端薩蘭加尼的潛水業者:South Point Divers公司工作,接待的客戶都是大名鼎鼎的水下攝影師,所以我很高興擔任他們的潛導和觀測員。畢竟,這是宣傳我們心愛的珊瑚礁Maasim Sarangani──潛水勝地中一顆隱匿的明珠──不可多得的機會。
那天的第二次潛水在上午 10 點左右,我和客人們跳下船,開始尋找微距生物。但沒想到,我們剛下水就發現了一張巨大的漁網。
整張漁網鋪在約16米深處的礁床上,寬度與一個籃球場相當。我立刻意識到,這次潛水會變成一場清潔行動,我們需要用整個潛水時段來清理這張漁網。就在這時,我聽到一聲巨大的氣瓶撞擊聲,一名潛水員做出了鯊魚的手勢。我緊緊握住相機,心想也許可以在清理漁網之前拍攝一張鯊魚照片。然而這條鯊魚就困在網下,我的興奮頓時被幻滅與悲痛感淹沒,因為這條鯊魚似乎根本無力掙脫。
那一刻,我立即放下了相機。我必須做點什麼。所有拍攝好照片的心思都隨著水流淌得一乾二淨。我們的潛水變成了一場救援活動。就在我們急忙割開漁網準備解救那頭鯊魚時,我們發現網下不止一頭。一共有三頭白鰭鯊被困。其他潛水員已經解救了兩頭,但第三頭鯊魚腮部流血,一動不動。在我們抵達之前,牠就已經喪命。
另一聲巨響讓我渾身一震。一名潛水員比了「海龜」的手勢。我趕忙過去,因為海龜需要儘快送到水面。等看到網下那隻毫無生命跡象的成年玳瑁龜時,先前解救兩頭鯊魚的成就感頓時煙消雲散。這些巨大的生物在自己最熟悉的家園喪生,是本不該發生的事。
我知道我應該忍住心裡的苦痛,舉起相機,因為這種慘案不能白白發生。但舉起相機時,我方才意識到我原本是為了宣傳這片海域。不過,宣傳也是保護的手段,我必須把真實的資訊傳達出去。這是我遇到過最荒唐的諷刺局面。這片珊瑚礁明明是海洋保護區,但動物們卻沒有得到任何保護。我腦海裡閃過無數條質問。
保護區怎麼會發生這種事?非保護區的情況怎麼樣?在潛水員無法觸及的地方,在那些我們無法施以援手的珊瑚礁上,還會發生什麼意外呢?
一位當地的漁民通過自由潛來到我們身邊,也開始收漁網,我的思緒被打斷。在收網過程中,漁網不斷纏繞我們的裝備,讓我越來越恐慌。除了纏繞裝備,漁網還有其他隱患。
我想到有一次我從當地漁民架設的魚籠中放走了一頭鯊魚,浮出水面後,其中一位漁民用矛槍瞄準我的腦袋。他們一直在船上等著,讓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做出解釋。我擔心,如果他們發現我們剛剛放走了那些鯊魚,我和潛伴們會再次面臨那種狀況。我們必須儘快離開。
我們帶著已經死去的鯊魚和海龜迅速離開,同時順水漂流,希望浮出水面時能離他們的漁船遠一些。潛水結束的幾分鐘後,我們上呈了這一事件……當地政府派了船過來,將漁民的船拖走並實施了逮捕。漁船被沒收後,他們將面臨當局的盤查,並對此次事件負責。
雖然我很高興看到有人對此事採取了措施,但我的心情就像我手上抱著的那隻沒有生命的海龜一樣沉重。因為這些生物,我開始潛水;也是因為這些生物,我開始攝影──這樣就可以向全世界展示牠們有多麼美好。然而我卻無法拯救牠們。
如果我能做點什麼呢?如果我不是要去拯救,而是阻止這類事情發生呢?如果我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保護這些無聲的生命呢?為什麼真正重要的是保護海洋生物,而我一直在宣傳潛點?
但如果我不按劇本來呢?如果我不必二選一呢?如果這不是一個「保護或是宣傳」的問題呢?因為實際上,每次宣傳海洋時,就同時傳播了保護海洋的意識,並將這種意識轉化為保護海洋的行動。我想,如果是我,我會兩者兼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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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常說:「選擇你的戰場」。如果我們依舊無動於衷,最後就會輸得一塌糊塗。是的,所以我選擇了這個戰場。而你,無論自願與否,也一樣要參與。有時候人們總是忙於宣傳,那「保護」何時做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