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海藍鯨

在南極海域飽餐了四個月磷蝦後，藍鯨們要回斯里蘭卡(Sri Lanka)附近的熱帶海域繁育後代了。

Text and Photo by Wayne Jones

藍鯨們看起來非常孤獨，雖然牠們有鬆散的隊伍，但彼此相距甚遠，互不相擾；對比之下，抹香鯨群就熱鬧多了，牠們總是湊在一起，邊游邊擠著打鬧。

雖然此次專程來拍攝藍鯨，但活潑好奇的抹香鯨們像一群野馬一樣在水裡橫衝直闖，給我們的拍攝帶來很多麻煩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。

藍鯨會讓你震驚到無法呼吸。初見這種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動物，震撼必定無可比擬。你會瞬間失語，只剩下腦子在掙扎著確認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就是罕見的藍鯨。

海洋完美地藏匿著這些溫和的大傢伙，但作為哺乳動物，牠必須到水面進行呼吸，這是牠們的致命弱點，也是捕鯨者們追蹤牠們的關鍵。浮到水面上後，隨著牠們的呼吸，一股水霧會噴向天空，遠處的捕鯨者看到後會歡欣雀躍：「牠噴水了！」然後開始追捕。而對我們來說，水霧也是開始追蹤的標誌。

藍鯨的游速約為每小時20海里（約40公里），船要想趕上已經極其困難，反超更是難上加難，但這也正是讓人興奮的地方。

我們的船與藍鯨拉開了一段安全距離。此時牠們悠然自得地游著，深呼吸了大約七次，又潛入深海去覓食。然後船夫試著將船轉到這些龐然大物的正前方。

與船夫和潛導協調好下水的位置後，我們開始等待：倒坐在這些硬硬的座位上，長長的蛙鞋掛在外面，戴好面具、嘴裡含著呼吸管、雙腿夾著相機。

船駛到了藍鯨前面，一個大轉彎，舷外發動機的轟鳴戛然而止。潛導吼道：「快！快！快！」我們悄然而迅速地下了水。游了幾步之後，迎面撞見世界上最大的動物，最震撼的時刻到了。

我用力踢著腿，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，完全忘記了手中的相機。那一瞬間我驚呆了，似乎時間已經定格。我痴痴地看著牠下潛，直到腦子裡響起一句「快拍照，快拍照」，才拿起相機對準方向，卡擦卡擦地按下了快門。眼看著初見的藍鯨消失在碧海深處，我用力踢腿，大步游向水面，一邊想著「換氣去！」一邊心花怒放。

要趕超一群全速飛馳的抹香鯨也並不容易。這群抹香鯨多達10頭，擠擠挨挨，正匆忙趕往某地。拍攝技巧也是先停在牠們前方的水域，然後等待牠們像火車一樣轟隆隆駛過來。

要特別小心，從左側或右側追蹤。牠們會從你正下方經過，或者從你身旁迅速游過，這期間你可以跟拍，直到牠們消失。然後可以出水回船，潛導和船夫仍然會喊：「快！快！」

將相機遞給船夫，雙腳繼續划水，雙手撐住，轉體，最後坐進船中，舷外發動機的轟鳴也隨即響起。新一輪的反超，下水，等待這群橫衝直闖的「野馬們」。

除了幫助我們找鯨魚、趕超鯨魚，潛導在保護這些龐然大物上也發揮著重要作用。藍鯨下潛的時候，尾鰭會高高地露出水面，帶單眼相機和長變焦鏡頭的潛導就會抓拍牠們的尾巴（尾鰭）來辨別每一頭藍鯨。這些照片會與其他的尾鰭照片相互對照，從而使人對藍鯨的生命週期、地域分布和數量增減有更深的認識。希望這些信息可以幫助延長這些瀕危動物的壽命。

與鯨魚同潛的極致體驗當屬我們遇到兩頭鯨魚的那次。Tim Ho在行程結束的前一天來到我們的船上。周圍有很多抹香鯨，我們上午在幾小群前面進行了拍攝，但當時是在更近岸的綠色水域，因為水中有機質的問題，不是最佳的拍攝環境。

幾小時後，我們告別了同潛的抹香鯨，開始向海洋深處出發。我們的船在微波上顛簸，潛導Gayan站在船頭放哨，密切注視著海面，想尋到藍鯨噴出來的水柱或者尾鰭 – 畢竟印度洋太大，很容易錯過。很長時間，除了海豚和漁船，我們一無所獲，再後來，似乎這一天就要徒勞無功地過去了。

忽然有一根水柱升起來，我的腎上腺素也急劇上升。兩隻在一起的藍鯨，太棒了！裝好相機，戴上面具，含著呼吸管，我們從前方慢慢靠近牠們。

我們用力踢腿潛行，但盡量保持安靜。Tim Ho在我右側，我們迎著牠們游上前去。到近處，我和Tim分開，他在右我在左。我上上下下打量著這片水域，試圖看清周遭狀況。我從下面看到藍鯨媽媽慢慢從水面下降，在僅約10米深處右轉。她游得非常慢，眼睛定定地望著我，似乎並不害怕。她將小藍鯨護在身下。我繼續慢慢地靠近，已經很近了，牠們卻幾乎一動不動，只是回望著我。

我打開鏡頭罩，心裡卻生出一種冒犯牠們的歉疚，雖然她似乎願意配合，雖然我們感受到默契與融合。我們在沈默中體會著這一刻。之後，牠們會繼續上路，我也不得不返回水面，但此刻我們有一種神奇的共情之感。

每年中僅有短暫的時光，人類可以在此地真正地與這種海洋哺乳動物進行親密互動。我們這兩種智慧生物雖然分屬不同的世界，卻同住一個地球。希望所做的研究可以積極長遠地影響到這些瀕危的鯨魚。